走进大凉山（一）
    在美姑县子威乡特洛村，我们的干警小蒋已在这里扶贫整一年，接下来他还将继续在此待上两年的时间。通村公路刚刚建成，还没硬化完，汽车一过，尘土飞扬。没有电视，没有网络，没有天然气。买菜要到相隔5公里的乡上，但乡上没有集市，没有街道，能不能买到要碰运气。每周自费坐1小时车到县城，为了改善伙食，更主要是为了能到宾馆开间房洗个澡。一年下来，小蒋已学会象当地人一样吃半生不熟的肉，学会直接用手抓食物，学会一日只食两餐，也学会热情洋溢地唱简单的彝族歌曲。
    按照县里安排，小蒋每月可坐上10小时汽车回家一次，家里有翘首以盼的老母亲，内敛的妻子，和分别8岁、3岁的一双女儿。
    我们去慰问他，把他接到县城大吃了一顿。图中拍手的就是小蒋，唱歌的是乐山犍为县宣传部的另一位援彝干部，是和小蒋同在一个驻村工作组的难兄难弟。小蒋请求我把他一同接去县城打场牙祭，我同意了。    
    应美姑县检察院的邀请，我们为新桥乡小学的同学们上一堂法制课。参加听课的同学是从不同年级选拔的，他们统一穿上民族服装，戴上红领巾，听得特别认真。
走进大凉山（二）
    如果没有走进大凉山，你不会知道什么叫做深度贫困。如果没有走进大凉山，你不会知道愚昧落后有多么可怕。
    美姑县子威乡特洛村位于大凉山深处，这几年，政府加大投入，为老百姓修通了公路，盖起了彝家新寨，通了水电，硬件设施大大改善了，是扶贫工作做得较好的。然而，近距离接触老百姓，他们的生活状况和思想意识仍然让我大吃一惊。
    我们在还没硬化的公路上行驶，沿途都看到成群结队的人坐在路边闲聊。汽车开过，扬起的尘埃足以将人淹没，但他们无所畏惧，在尘土中喜笑颜开，有的甚至怀中抱着小孩。与内地留守在家都是老人小孩的情况不同，这里随处可见无所事事的年轻人，他们并不想外出务工，哪怕政府愿意出资每月300鼓励他们出去挣钱。这里是毒品和艾滋的天堂，即便再穷，很多人也掏尽自己的家当花在吸毒上。毒品和艾滋就像如胶似漆的恋人，在小蒋帮扶的特洛村，艾滋病患者就有42个。凉山州在禁毒防艾上想了很多办法，有的举措甚至是不能公开的，但收效甚微。更令人揪心的是孩子们的教育，他们普遍不愿上学，一个村的孩子念到初中的是极个别，大多数小学念完就不错了，有的甚至完全不上学。与读书少相反的，是老百姓很愿意生育。按照政策，每户彝族家庭可以生3个小孩，但在子威乡，我听到干部在沮丧地报怨，他们乡今年的生育指标又超了11个。

    彝胞们的生活习惯和卫生条件更是触目惊心。因为担心大家不能接受和可以理解的原因，我发出的图片还是经过挑选稍微看得过去的，现实远比这个残酷。无论老人还是小孩，男的还是女的，你几乎看不到一个干净的人。他们随处席地而坐或者睡觉，不需要哪怕一个凳子或者垫子。他们很多人长年不洗澡不换衣，甚至经常不洗脸不刷牙。他们的房前屋后，到处是人畜粪便，苍蝇一团一团的肆虐飞舞。

    我们走访了两个贫困户。一个是“独人”，父母双亡，自己几年前从树上坠落导致半身不遂，生活不能自理，靠家族人接济度日，她的住宿地，一个黑暗、肮脏、苍蝇乱飞的帐篷（图1）。另一个是一位拉扯4个男孩的母亲，看着像五十几的老大娘，其实真实年龄不过33岁（图2）。她的孩子最大9岁，最小1岁，丈夫因艾滋病刚刚过世。我们去她家的时候，她家一个小孩正在房前的庄稼地里独自玩耍，满身污垢。待我们出来，小男孩已经在地里睡着了，没有任何人过问。
    看着这些很让人痛苦和绝望。我绝无意伤害我们徘徊在现代文明之外的彝族同胞，但《芙蓉镇》里的台词“活下去，象牲口一样活下去”瞬间从大脑里冒出来。如果说小蒋的生活算短暂的困难，他们的生活则是长久的苦难。更可怕的是，他们却浑然不觉，甚至拒绝改变。
    物质上的脱贫不难，砸钱就行。但思想上的脱贫恐怕还得一代人、两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。